2009中国十大性别事件

 主持人：刘利群——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博导，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媒介与女性”教席主持人
点　评：中国传媒大学媒介与女性研究中心、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媒介与女性”教席（以姓氏拼音为序）——傅宁（新闻学博士）、李汇群（文学博士）、唐觐英（传播学博士）、王琴（历史学博士）、张敬婕（传播学博士）

  《莫愁.智慧女性》词汇新解———性别减压

    她在职场上奔波，打拼，但同样的付出，未必会得到同样的机会；多重角色的承担，令她在家庭内外承担着比男性更多的责任与义务；情感的高地上，永远只长着她一棵孤独的树，精神的无法对话令她如同岩石上展览千年的风景……
    而更多的她和她们，则是辛苦地奔波在谋生的旅途上，她们在生活的狭缝里努力想活出自己的精彩，但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总有一层透明的天花板，让她们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时，够不着她们想要的天空……女性面临着更多的性别挑战和更大的性别压力。近年来，不同层面的女性幸福生活的指标值均有下降，性别因素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里，都多多少少地困扰着她们，因而，性别减压显得刻不容缓。
    这就是我们评选“2009十大性别事件”的出发点。我们希望通过这具有社会影响力的十大性别事件，直面现代女性所面临的种种压力，通过积极的舆论导向，推动性别平等，倡导性别减压，帮助女性进一步认识自我。只有心灵和精神的真正减压，才能提高幸福指数，促进和谐社会的建设。

    婚姻破裂可向小三索赔

    事件：2009年3月的全国两会上，一则“家庭破裂可向第三者索赔”的议案引起了网络热议。这则议案是由全国人大代表、复旦大学脑科学研究院院长马兰提出的，她认为无过错方有权向第三者提出赔偿，这有利于遏制婚外性关系的发生和蔓延。
    很多网友热烈支持这一倡议，但也有很多人表示，如果立法规定被破坏者可以通过索赔方式来解决问题，就意味着第三者的破坏行为变相“合法”化，也就是说破坏家庭的结果可量化，并且在法律上明码标价，这就会削弱道德对人的约束。

    点评：向小三索赔，是希望能从法律的角度给婚姻中无过错方一定补偿。这种立法的完善并不会让小三合法化，就好像对杀人犯的惩处并不会让杀人合法化一样。小三不都是女性，被小三伤害的也不都是女性，但目前，很多女性在婚姻中依然处于相对弱势的状态。一方面是经济的原因，男强女弱的传统婚姻模式使得丈夫一般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另一方面是男女职业发展的不平等，男人的事业发展一般都会优于女性，这也强化了男性在婚姻中的优势地位。在这样的背景下，离婚对于男女双方的风险成本很不一样。正因为如此，基于对弱势群体的关注，《婚姻法》对于女性的保护应该有更完善的规定。本提案虽不是专门针对女性，但却可以更多地惠及女性。

    男女同龄退休，是理想的退休模式吗？

    事件：2009年3月，全国政协委员蔡继明等委员提交一份提案，建议延长退休年龄至65岁、男女同龄退休。4月，全国妇联主席陈至立呼吁，为了更好地落实男女平等，需要在男女同龄退休上有所突破，并建议北京率先实行女干部、女知识分子与男性同龄退休的政策。
全世界有六成以上国家和地区执行男女同龄退休政策，中国的两性退休年龄相差5岁，这样的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女性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认为，男女同龄退休体现了国家对男女平等的参与权和发展权的尊重，也是国际退休制度改革趋势之一。

    点评：任何问题都要历史性地来看，动态性地来看。30年前，大多数国家法定女性早退休，目的是为了保护女性，同时也是对女性承担家庭和工作双重负荷的认可。但时至今日，情况已大不相同，强迫女性早退休将会给女性在政治参与、社会生活以及经济保障等方面带来障碍。因此，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由于女性群体的差异很大，知识分子女性可能愿意与男性同龄退休，而蓝领阶层女性可能愿意早一点退休。所以，理想的退休模式是，社会制定一个弹性标准，让个体自主选择，这样才是最合理的。

    邓玉娇案：法律与民意的双赢？

    事件：2009年5月10日晚8时许，湖北省巴东县野三关镇政府三名工作人员在该镇雄风宾馆梦幻城消费时，对当时在该处做服务员的邓玉娇骚扰挑衅，邓玉娇用水果刀刺向两人，其中一人被刺伤喉部、胸部，经抢救无效死亡。
    案发后，当地警方以涉嫌“故意杀人”对邓玉娇采取强制措施。案情公开以后，民意广泛认为，邓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不应承担刑事责任。法院审理认为，邓玉娇在遭受不法侵害的情况下，实施的反击行为属于防卫过当；邓玉娇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案发后，邓玉娇主动向公安机关投案，如实供述罪行，构成自首。据此，依法判决对邓玉娇免予刑事处罚。

    点评：中国法学界的泰斗，武汉大学的法学教授马克昌老先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邓玉娇案的一审判决是“法律与民意的双赢”。言下之意，该案的判决既维护了法律的公正严肃，又酌情考虑到了民意所向，实属难得。应该说，在我们这样一个有着五千年封建文化传统的国度里，弱女子反抗强权者的故事，总是带有几分慷慨悲凉的意味，也格外能赢得国人的支持和赞誉。邓玉娇案，是古老的文化母题在当下社会中的演绎，它聚焦在“官－民”、“男－女”、“强－弱”、“贫－富”等对立模式之上，因而激发出了千万网民胸中的愤懑不平之气，汇聚成为强大的舆论力量，给司法审判工作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邓玉娇案引发的这场“法律与民意的博弈”，给我们的最大启示是：法律固然要考虑到民意所向，民意更应该尊重法律。我们要营造公平的社会环境，建立良性的舆论监督，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尊重法律的基础上。

    职场性别歧视依然严重

    事件：2009年6月，北京大学法学院妇女法律研究与服务中心发表了《中国职场性别歧视状况研究报告》。报告显示，招聘中性别歧视依然严重，平均每四位女性被调查者中，就有一位因性别被拒绝录用；学历越高的女性，被拒率也呈升高态势。
    尽管2008年1月《就业促进法》实施后，用人单位公开歧视女性的行为有所收敛，但4.1%和3.4%的被调查者仍被迫签订过“禁婚”和“禁孕”条款；21.5%的用人单位表示不愿招聘育龄尚未生育的女性。女性在怀孕、产假及哺乳期内，被单位强行调岗降薪的占20.9%；被强行解雇的占11.2%。女性受歧视还表现在晋升上，36%的人认为“女职工在高薪岗位或管理层数量明显偏少”。此外还有针对性的筛选应聘者、以各种借口迫使孕产期女性主动辞职的隐性歧视。
点评：女性问题归根结底是经济问题。每当社会上劳动力大量剩余的时候，女性的职业实现、职业安全和职业回报会首当其冲。这种现象几乎在所有的国家都反复出现过，如经济危机到来的时候，大批工厂倒闭，生产缩减，首先被裁掉的就是女性。
    女性问题其实并不是女性的问题。女性生育就是生产，就是为社会创造新生代的劳动力，受益的是人类社会。女性承担了孕育、分娩和哺育的痛苦，为什么还要让她们因此再受到来自社会的伤害？如果从制度上把女性生育产生的成本让社会承担，而不是由女性自己和由女性所在的单位来承担，那么，问题的尖锐程度就会削弱很多。

    出嫁女权益保护突破重围

    事件：自1983年第一轮土地承包以来，出嫁女的土地权益如何得到保障就成了老大难问题。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起，随着一些发达地区城市化步伐加快，土地承包权问题还演变为股份分红、福利、宅基地分配等权益纠纷，矛盾逐步尖锐起来，出嫁女集体上访的事屡屡出现。
2008年，广东佛山市南海区政府出台了《关于推进农村两确权，落实农村“出嫁女”及其子女合法权益的意见》。截至2009年7月10日，南海区已有95.2％的出嫁女及其子女的合法股权得到落实，余下部分将于今年底前全部落实。

    点评：事实上，我国在《宪法》、《婚姻法》、《妇女权益保障法》、《农村土地承包法》等许多法律中都规定了妇女的平等土地权益。而且，随着农村妇女土地问题的逐渐突出，2001年5月8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颁发了《关于切实维护农村妇女土地承包权益的通知》，体现了法律保障与政策支持的双管齐下。
    那么，进入实际的法律执行层面，农村妇女土地权益受损的问题究竟是如何造成的？问题的关键在于，一方面，国家的土地法律、政策中，没有充分考虑“男婚女嫁”的社会习惯导致妇女土地权益客观上处于脆弱、易受损的地位。另一方面，我国农村中男权中心的传统习俗、观念还有着强大的影响。有学者指出，丁口制度、从夫居、以家庭为单位的土地、集体分红等家庭财产的分割等都是以维护男权主义中心的规约为准则。这些影响着农村社会对土地分配法律、政策的解读和执行，导致农村妇女的合法土地权益被排挤或牺牲。

    《女性幸福指数报告》首次直面女性困惑

    事件：2009年7月中旬，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等单位联合主办的第六届“学习型中国－女性成功论坛”论坛组委会，与近百家主流媒体通过调查，首次发布《中国女性幸福指数报告》，直面现代女性所面临的问题和困扰。
    个人生活方面女性最关心的问题是：子女教育、收入和付出。仅13.6%的女性认为“心态极好，比较满意当下的生活状态”。家庭问题女性最关注夫妻感情、教育支出、赡养老人。有60%的女性认为家庭生活“一般，尚可”，不到40%的女性非常满意。社会民生方面女性最关注医疗、物价和养老。43.8%的女性认为经济收入“一般”，57.4%的女性认为“有房贷或房租压力”，31.4%的女性认为“医疗费用较高有压力”。对于教育、就业、社保、治安、交通、环卫，满意的仅占24.6%，非常满意占8.7%。

    点评：从数据分析来看，女性生活中最关注的问题就是教育子女、赡养老人、处理夫妻感情和收入（包括来自男方的收入）。但是在这几个方面，女性（包括男性）都很难获得幸福感。有人说女性幸福感的来源是能够主宰自己的生活，能够实现自我价值并满足受人尊敬的需要。这种感受很大程度上是从职业生活中获得的。所以女性在职场中受到的歧视和压力，可能会降低某些女性的幸福感。这也许可以解释本次调查女性幸福指数偏低的原因。
    该报告中关于社会民生问题的数据，很大程度上直面的也是每个家庭的困惑。

    非婚同居遭“家暴”也应受保护

    事件：今年8月，宁夏回族自治区银川市制定了《银川市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条例（草案）》，规定政府各部门与各社会团体有义务采取有效措施保护受害人，并依法惩治施暴人。条例中重要的一条是，对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的非婚同居者之间实施的暴力行为，参照夫妻间暴力行为来处理。
    近些年来，全国的家庭暴力现象呈逐年上升趋势，现实生活中，非婚同居者之间也存在着严重的暴力侵害现象，在这样的案例中，涉事双方因为不是夫妻关系，暴力侵害的性质难以界定，处理也没有统一固定的参照标准。

    点评：家庭暴力在国内外都有很长的历史，受害者多为女性。家暴的问题，实际是社会中两性之间不平等状态在家庭/私人领域的反映。

    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家庭暴力逐渐受到了社会的关注，从妇女组织到政府采取了多种反家暴措施。但是，对家暴的有效干预是一项长期的事业，与两性之间的平等是互为因果的。《银川市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条例（草案）》的出台，反映了对家庭暴力认识的发展，有利于切实保障妇女权益。我们期待着，不仅是在暴力发生之后对受害人的保护，更要努力推动预防家暴的工作。衷心希望到将来某个时候，遵行平等、崇尚协商、摒弃暴力能成为人们言行的外在约束和自我内化的气质。

    刘德华隐婚的隐幕

    事件：虽然全世界都知道刘德华背后的女人叫朱丽倩，但他一直不承认。直到今年8月，他被发现已于去年6月在美国内华达州与相恋20多年的朱丽倩登记结婚，已婚身份才揭晓。
男明星隐婚事件不止发生在刘德华身上，他们都不考虑背后那个女人有否被公平对待，只担心“歌迷伤心”，一心塑造自己的“完美形象”。在他们的光辉形象中，女性是可以被牺牲、被忽略的角色。

    点评：时代真的不同了，近年来，明星们都在高调宣布恋情，大方地结婚生子，媒体和粉丝也都给予善意的祝福。其实刘德华的明星光环并不会因朱丽倩的“正名”而受损，反而是他作为公众人物的信誉却因为这样的隐瞒而备受指责。
    刘德华隐婚曝光后形象大挫，这一现象说明，真诚对待自己的情感以及善待自己的爱人，不但不会使偶像形象受损，反而会加分。庆幸的是，现在，朱丽倩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她再也不是男人背后无声的影子，24年来，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与自己的爱人公开亮相。

    北京立法定性黄段子为性骚扰

    事件：今年，北京市人大对“黄段子该不该列为性骚扰”有了进一步界定。9月底，北京市人大常委会对《北京市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办法（修订草案修改稿）》进行审议。与原草案相比，这一修订草案明确指出：“禁止违背妇女意志，以具有性内容或者与性有关的语言、文字、图像、电子信息、肢体行为等形式对妇女实施性骚扰。”遭到性骚扰的妇女，可以向本人所在单位、行为人所在单位、本市各级妇女联合会和有关机关投诉，也可以向法院起诉。相关单位接到投诉要有所作为。该法规已于9月25日获得通过，11月1日正式实行。

    点评：“强调妇女意志”对大多数人来说，特别是对女性群体而言，传达的是一种积极的政策导向。这个提法不仅史无前例，而且是与全世界的女权倡导接轨的一个行动。这从某些方面说明，中国的性别平等倡导越来越具有现实性，逐渐告别口号化阶段。
    解决包括性骚扰问题在内的很多性别歧视问题，一方面需要立法来保障，另一方面需要在整个社会重新建立起新的性别秩序、性别道德，并将性别平等作为公民基本素养来培育，让广大受众了解：性别问题像政治、经济问题一样，关系着国计民生，与每个人息息相关。这样，才是从根本上杜绝性别歧视的可行方案。

    三军女兵方队首次亮相国庆阅兵
    事件：200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60周年国庆阅兵仪式上，首次参阅的女飞行员梯队驾机飞过天安门上空，一展巾帼风采。此次海陆空三军378名女兵编队参加国庆阅兵，在共和国阅兵史上是第一次，而且女兵方队是本次阅兵徒步方队中人数最多的方队，也是世界近代阅兵史上规模最大的徒步方队。

    点评：有句话说“战争让女人走开”，但纵观中国乃至世界历史，女性从来都不曾远离战争。比如我国历史上替父从军的花木兰、统领娘子军的平阳公主、桴鼓抗金的梁红玉……她们的名字，与英勇、坚强联系在一起，为我们民族留下了弥足珍贵的记忆。在上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关键时期里，也涌现了无数英勇杀敌的女英雄，她们为中国革命事业的胜利，奉献了全部的青春甚至宝贵的生命。革命前辈的光辉事迹，为当代女性树立了良好榜样。此次国庆阅兵，女民兵方队的队员，大部分是80后女大学生，从她们挺拔的身姿、坚毅的面容、整齐的步伐中，我们看到了当代女性特有的那份坚强和自信。
（刊载于《莫愁.智慧女性》2009年12月号）